紅包二三事

今年除夕剛好在週末，早早就有朋友邀約了新年聚餐。一如往昔，我打算準備紅包要給孩子們，但由於我是客人，並不清楚主人到底請了多少人，也無法確定要準備幾個，後來決定使用中國人請客吃飯的一貫原則：「只能剩不能不夠」，多準備一些就是了。

第一天星期六的Party，共有六家人，其中有兩家是第一次見面，還有兩家見過但不熟，我想那就見機行事好了。結果一直到散會都沒有人提起，有家長叫孩子們說「恭喜發財」，但是卻沒有人發紅包，因為不希望給不太熟的朋友帶來困擾，所以紅包都原封不動的帶回家了。

第二天星期日是除夕，共有七家人十二個孩子，這些朋友是已經認識非常多年，孩子們幾乎是一起長大的。有一位朋友想到了紅包卻忘記準備，當她知道我準備充分的時候，處心積慮的勸告我不可輕舉妄動，並告訴我說：「你要替別人想想，如果大家都沒有準備只有你有，怎麼辦？他們會很不好意思的。」我的回答是：「那是別人的問題，不是我的問題。」但是她聽不懂，還繼續一直不斷地對我曉以大義，叫我不要拿出來。

請問：「過年發紅包給孩子們」，是不是一件應該做的事？如果是，那麼為了不要讓某些大人不好意思，孩子就拿不到紅包，這說得過去嗎？就像在中文學校裏，有很多非常熱心的家長，在家長會裏義務服務。如果非常認真把每件事每項活動都做得很好，就會有人說：「你幹嘛做得這麼棒呢？做這些事又沒有錢，你做得愈好大家就愈要找你做，你會累死，而且以後也沒人敢接在你後面做了。」

所以為了不要讓別人不好意思，事情就要隨便做或亂做，這是那門子的理論？如果不服務不做事，那是個人的選擇；不要做就能享受，那叫做「有福氣」；有福氣的人應該要適時惜福，而不是在一旁缺德說風涼話，否則時候到了，福氣是可能會被用完的。

在美國過年，除非是住在很多華人聚集的地方參加特別的新年活動，或是有時間去大城市附近的中國城逛逛，否則學校公司也不放假，一切生活照常進行，孩子們知道有中國新年這麼一回事，但是他們從來沒有過過一個真正的新年。今天我們以過年的名義來聚會，大家是努力的做了些年菜，飯桌上與平日不同，但對孩子來說，不過就是又吃一頓玩一頓罷了，如果連紅包都沒拿到，那不是比聖誕節還不如嗎？

其實這個叫我不要發紅包的朋友，我認為她只是因為好面子而已，但起碼她也想到了紅包，雖然忘了準備，也勝過那些根本沒想到的人。我發紅包這件事當然不可能被任何人阻止，最後Party結束前，孩子們拿了紅包都很高興，朋友們也一直謝我，謝到我都不好意思了，頻頻強調：「慚愧慚愧，紅包很小，沒有什麼，不要再謝了。」有 一個朋友說：「該慚愧的是我們，都沒有準備。」另一個朋友則說：「不是大小的問題，是你周到的心意，謝謝你！」唉…辛苦了半天，總算聽到了幾句人話。

每年在過年這一週來上課的學生，我也會發紅包給他們。如果是中國人那就不用解釋了，如果是其他紅橙黃綠藍靛紫膚色的學生(哇！聽起來真像是我桃李滿美國的樣子) ，那就順便給他們上一分鐘的中華文化常識課，告訴他們：「今年幾月幾日是中國新年，過年時原則上長輩要發小輩一個紅信封，叫『Hong-Bao』，裏面裝的是幸運錢，會給你帶來好運。」

非中國人的家庭都沒問題，學生都欣然接受一個漂亮有錢的紅封套。但不該有問題的中國家長卻大有問題，一個家長當場問我說：「老師，你這個....不大吧？我都沒準備給你的小孩。」我回答說：「別緊張，我不是給你 Rebate，既不夠你加油也不夠你買菜，更不可能給他們買 iPad，只是在這裏沒什麼過年氣氛，我想給學生們一點過年的感覺而已，每個學生都有。」對啊，別搞錯了，不是你的孩子有特殊待遇！

另一個家長更絕，看到我拿出紅包，好像大過年的見了鬼，死推活推就是不肯讓孩子收下。兩個孩子也很知趣，把手乖乖的背在身後，臉上寫的是：「老師，你看，上完你的鋼琴課，我就殘廢了，你給啥我都沒辦法拿。」看的出來，這樣的戲碼早就不是第一次上演了，演員們都駕輕就熟配合得很好。

通常在送禮的時候，受禮的一方總是會先推託一翻說些客套話，但最後還是會收下。所以一開始推的時候，我就說：「過年嘛，是給我的學生又不是給你，別囉嗦，快收下。」幾番你來我往之後，我發現這位家長為了拒絕我的紅包，幾乎快要翻臉了，大過年的，我既不能造口業，為了私房錢著想，也不能與她拳腳相向，更不能當著學生的面大叫說：「別推了，裏..面..只..有..兩..塊..錢！」最後只好把紅包收回。這件事情已經過了好幾年，但當時的情景還是非常鮮明的印在我的腦海裏。

所以，過年我一定會發紅包，發了才會「發」。小小孩就放一個小銅板，大孩子就放個一兩塊，更好的朋友或更大的孩子就看情形。今天我們在美國，不用比排場也不必有壓力，只是給孩子過個年。碰到那種收了我的紅包非要還，而且一定要還的比我大贏我，否則就會睡不著覺的人，那我包兩塊，您請包兩百好了，我絕對不會推的，一定叫大寶二寶出來給您磕個響頭！

這位大媽，大過年的，謝謝您來逛我的部落格。…..您說啥？我沒聽清楚…您再說一次？您說我是在表揚我自己的豐功偉業？是的，我當然是，我完全承認。還有那邊那位年輕貌美，長得像蔡依林帶著一個baby的媽媽，您說什麼？……您說我有病？……您是醫生嗎？診斷的真是對極了！我是真的有病，我有「發紅包病」，而且沒藥醫的，每年過年就得發作一次，發了紅包才會好。

明年過年，別忘了找我Party喔！孩子們一定有紅包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