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的沒關係

還有兩個星期就到演奏會了，往年這時候學生都準備的差不多了，但今年不知怎麼回事，感覺上有點「流年不利背」，無論是年紀大小的學生，無論是曲子長短難易，還有一半的學生都還背不起來。

對於上台表演這件事，我有個不成文的規定，那就是高中以下的學生全都要背譜，進了高中之後如果不想背，我允許學生用高中當藉口。因為我自己的孩子已經大了，我知道身為一個高中生的生活是什麼樣子，除了功課多之外，朋友間的活動也比以前增加很多，再加上時時都有申請大學的壓力籠罩著，如果孩子還是個學校校隊運動員的話，那時間的安排上就更恐怖了。此時若還願意繼續上課，來了不會給我臉色看，偶爾有時間願意練琴，我已經要感謝上帝讚美觀世音菩薩了，真的不能要求更多。

另外每個人的「能力」及「意願」都不一樣，有些人隨便練練就能把曲子背起來，有些人怎麼練都背不起來；有些人喜歡背，情願背起來也不要看譜，有些人則是聽到「背」這個字就頭痛；有些人即使把琴譜放在那兒不看也能彈，但沒有譜放在眼前就會缺乏安全感，把譜拿走的話，會背的也彈不出來。

除了背譜，上台還有另一個心理層面的問題，也是每個人不同。有些人喜歡表演，觀眾愈多他愈來勁兒，但大部分的人上了台多少都有點緊張，但上去了也就彈了，彈得如何不說，起碼能安全下台；如果孩子的個性是極端害羞加上極端緊張，那就慘啦！

有一個美國學生第一次要參加演奏會，問我說：「會不會有電視台來拍我們的表演啊？」我的回答是：「不會不會，你放心吧！」後來一想不對，我不應該預設立場，戴著一般中國人的帽子來回答這個問題，於是下一個星期上課時，我趕快問他：「你上次問我電視台的問題，那你是希望上電視，還是不希望上電視？」學生回答說：「希望啊，我希望有很多人看見我的演出。」我只好說：「對不起，電視台不會來，但你可以請你父母帶攝影機來幫你錄，然後可以放給你的親朋好友們看。」

孩子唸美國中學時，有一回學校辦了一個「才藝表演大會」(Talent Show)，有個孩子報名上台表演鋼琴，但上台後只能呆坐在那兒，一分鐘後音樂老師上台跟他咬耳朵，叫他別緊張，父母也上台對他曉以大義，但他還是完全不能動，後來老師就只好請他下台了。

不管學琴的目的是自娛還是娛人，我們學的畢竟是一種表演藝術，讓你們有一個上台表演的經驗，或可說是製造一個分享音樂的機會，是我身為老師應該做的，何況我也不是每個月都開一場，是不是？我不希望你覺得我是在找你麻煩，我只希望你也有這個經驗及機會，並在現階段盡力。

我總說我們應該要準備到兩百分，然後期待有一百分的演出，當然準備的不夠好，也可能有一百分的演出，只是在那樣的狀況下就好像是在賭博，能得一百機會就比較小了。我當然希望每個學生都能高興的上台，有很好的演出，然後高興的下台，但在台上會發生什麼事，沒有人能預料，中國人所謂「盡人事，聽天命」，也就是這麼回事了。

我可以看的出來，你為這第一次的演奏會非常緊張，但你放心，沒有電視台來拍攝，歐巴馬總統也沒被邀請。你還沒有女朋友吧？所以也沒有女朋友會來看你上台，這只是我學生的家庭演奏會而已。我知道你是一個非常害羞的人，我不會叫你不要緊張，因為說了也沒用，但我真的希望你明白，如果你彈錯或忘譜，表演得不理想分數很低，我絕對不會因此就覺得你是個沒救的爛學生，真的沒關係，明天太陽還是依然會從東方昇起，日子還是要過，請不要想太多，請在剩下的幾天中努力加油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