婆婆來照相

我們參加的中文學校除了中文課程之外，課後還有舞蹈班，由一位在此地頗負盛名的舞蹈老師指導，有很多小女孩參加。女兒從五歲就開始參加課後跳舞班，一直跳到中學。

記得有一次我們出去外面表演，一群大小女孩在後台，已經換裝化妝完畢在等候上台，一群母親們也陪在那兒一起等。在這人群當中一看就知道，我的女兒是表演者中年紀最大的，而我也是媽媽群中年紀最大的。

因為自己的女兒已經長大了，看著這些五六歲的小女孩們穿著兔子服裝，頭上還有兩個大耳朵，實在是好可愛，於是我說：「來來來，站成一排，我幫你們照張相。」我說完後拿著相機蹲下，在一旁有個母親接著說：「對呀，你們快點站好，『婆婆』 要來幫你們照相了。」此言一出，馬上聽到哄堂一陣大笑，除了這群年輕的母親們外，女兒及幾個大的孩子聽的懂中文的，也笑的倒地不起。

我不是「外貌協會」的會員，肉體這臭皮囊對我來說，只是今生這短暫旅程中的旅館罷了，健康能用就行，不需要裝潢太多，所以基本上除了平常擦點保濕乳液，在乾燥的冬天防止皮開肉綻之外，平時我既不化妝也不打扮，每天起床後就順手穿離床最近的那件衣服。但是無論如何，我還是屬於在這個空間過日子的一個「凡妻俗女」，如果有人說我看起來年輕的話，那我一定是很高興的。可是……「婆婆」？不會吧？

叫我婆婆的這位家長跟我很熟，她說話很直接也很喜歡開玩笑，這也應該算是一個玩笑話吧？但還不到五十就被稱婆婆，我想任何人都不會高興，但在當下的那一剎那，說實話我好像也沒有不高興，雖然聽到時的確嚇了一跳，但因為太好笑了，不但不可能在一陣笑聲中生氣，我這個當事人還可能是笑得最大聲的呢！

平常大家看到我，不是叫我「老師」就是叫我「琴老師」，但第二天星期日一進學校大門，馬上就聽到有人說「婆婆你好」，旁邊不明就理的人一聽滿臉問號，我就開始敘述昨天發生的事，然後就會又聽到一陣大笑。一段時間後，已經不知有多少人聽過這「婆婆的故事」了。

偶爾有家長經過我面前，看起來還不知道，我就問他說：「你知道我已經是婆婆了嗎？」如果不知道我就再講一次，如果那人的回答是「我知道，已經聽說了」，我就會說：「謝謝你替我省口水。」有一位是當時在場的年輕美媽之一問我說：「我們叫你婆婆，你會不會不高興啊？」我則問她說：「你高興嗎？」她笑笑沒回答，我說：「沒問題的，你高興我就高興。」到了放學的時候，不用多廢話，「琴老師」已經正式在此間中文學校消失，「琴婆婆」已經名正言順登場。

事情發生之後的幾個月中，只要我見到人想起這個笑話，不管對方是那路人馬，有沒有來過我們學校，我都會把這個故事當笑話講一次，然後當然又是聽到一陣大笑，有好長一段時間我都一直活在我的故事及朋友的笑聲中，加上自己當自己的廣播電台，「琴婆婆」不止名正言順，而且名揚四海了。

這是一段陳年往事，現在回頭想想，發現那段時間自己當這個「婆婆」還當的特高興呢！在所有聽過這笑話的朋友中，也有少數幾位是在笑完後皺著眉頭說：「怎麼有人這樣講你啊？」我只能說：「我非常謝謝那位叫我婆婆的家長，因為她的一句笑話，為我及我的朋友們帶來了無數的歡樂，事隔多年我偶爾想起來還是會笑，她真是功德無量！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