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狗學生與鋼琴把戲

偶爾會有朋友問我是否教大人學生？當然教啊，難道大人付的學費就不是美金嗎？但我也知道有很多老師只教小人的，也許怕「Old dog can’t learn new tricks 」，老狗學不會新把戲，可別壞了自己的招牌吧？我沒有招牌所以不怕，而且我很幸運，教到的幾個大人學生都不錯。

第一個大人學生是一位已經退休的猶太女士，朋友的孩子是我的學生，所以她找到我。她小時候學過鋼琴多年，程度不低，但當時恨死鋼琴了。那時住在城市的一棟大樓裡，有個老師來家裡教她，這個老師也是同棟樓中其他學生的老師。每當鄰居家中有琴聲飛揚時，她的母親就會叫她去練琴，一邊練還要一邊罵她，練得沒別人久，彈得也沒別人好，久而久之她受不了，於是就不學了。

後來她發現鋼琴還是自己的最愛，於是退休後再繼續。她來上課時，常表示她的老琴很有問題，我的鋼琴很棒，只要一開始彈就停不下來，上課常常超出時間甚多。她通常是早上來，後面沒有其他學生，有時我甚至想跟她說：「你就繼續在我這兒練吧，愛彈多久就彈多久，沒問題，我不陪你了，我要去上網看中文電視 Little S 了。」

一位快退休的中國女士，來找我時已學過幾年了，程度很不錯。我不太相信她年輕時是沒學過琴的，因為一般年紀大了才開始學的人，進步沒那麼神速。她雖然總是謙虛的說自己是「差不多小姐」，凡事差不多隨便就好，但她的手眼非常協調，視奏神準背譜神速。

我總說她上輩子一定學過音樂，而且在投胎途中，依照她的個性，「忘川」的水也是差不多隨便喝一下，因為沒喝到標準，潛意識裡還殘留著許多前世曾經邂逅的音符，所以學起鋼琴來既有進度又有進步。更值得稱讚的是她的勇氣，她不只學琴而已，還勇於參加演奏會上台表演，一點都不輸小朋友們。

另一位退休人士很喜歡古典鋼琴音樂，但從前家中沒有這個環境學琴，現在才有機會。開始上課後，她笑稱自己是在唸音樂系主修鋼琴，每天練數小時。她的許多朋友為了不浪費家中塵封的舊鋼琴，所以自己也學學看，但都不能持久。有朋友對她說：「我學了半年，都還停在 『一指神功』 的階段，我看你三個月就差不多了！」但她意志非常堅定，絲毫不受別人挫敗的影響，為了自己要學，在找老師前就先買了台直立的二手琴，而且下定決心要做好這件事，令我十分佩服。

有些家長，希望孩子學琴卻不願意買一台鋼琴，總拿「不知道孩子能學多久」來當做藉口，不想添置這個大笨傢俱。從另一個角度來看，負面意念極可能造成負面的結果，如果還沒開始上課，家長就先為自己及孩子在心裡種下了「這玩藝兒學不久」的「無明種」，如此孩子就算有興趣，真是想彈好也難啊！

記憶中只有一個糟糕的大人學生，她自己的孩子也在學琴，她想學，又不想與孩子找同樣的老師，所以換個老師。第一次上課我告訴她說：「你自己也學是很好的，這樣你就明白每天練琴這件事的困難度在那兒，就可以給孩子多一點空間，不會一直逼迫她。而且你自己練琴，也能給女兒做榜樣。」

沒想到一次之後她就消失不見了，留話給她她也不回。鋼琴課上了一次就不想上了，或是對我不滿意，這些都不是問題，但總該有點禮貌打聲招呼吧？已經是個成年人了，不能面對自己的選擇，也不能為自己的行為負責，是不是有點糟糕？
 
世界很小，千萬不要做不該做的事，何況「天知、地知、你知、我知」，做了也別覺得沒人知道。多年後我早忘了這件事，但不巧在一個公開的場合碰到這位媽媽，當下覺得好眼熟，原來是她，我裝做不認識，希望她也沒記起我才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