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禍得福乎？

學生進門剛坐下，我就看見她的下巴不太對勁，於是問她：「你怎麼了？下巴怎麼了？」只聽見家長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接腔說：「別提了，老師，又縫了十五針。」我聽了差點兒從椅子上摔下來：「媽媽咪啞！怎麼回事啊？」只聽見家長繼續說：「這下子滑冰也不能滑了，游泳也游不成了，球也不用打了。」我說：「哇…那這個暑假怎麼打發？夏令營的學費都繳了吧？」

我的問題尚未得到回答，家長還在繼續發言：「還有，老師，我還沒說完，小提琴也不能拉了。」唉呀呀，這下子我從同情變成笑到不能停止，看到學生受傷我還笑，真是太沒有同理心了。我不會拉小提琴，但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，小提琴放在肩膀上雖然並不是完全靠下巴的力道夾著琴，但肌肉的牽動多少也是會受到影響的，所以我對學生說：「太好了，現在你唯一能做的事，就是彈鋼琴了吧？」她說：「對呀！」我說：「那就趁暑假多練點兒吧！」

我常對這位母親說：「娶到你的人不只是三生有幸，還賺到八輩子。」雖然大部分的家庭都是由主婦負責柴米油鹽醬醋茶及孩子的活動，但她負責的不只這些而已，因為孩子的爹不贊成上學，所以就變成「在家上學 (Home Schooling) 」，父親也不贊成在課業之外還上一堆才藝課或參加運動項目，但是母親覺得是必要的，理所當然也是她負責，她自己雖不能當老師，但「司機」、「琴僮」、及「球僮」，絕對一手包辦當仁不讓。

到了暑假更慘，我看她每天就是拖著孩子，一會兒去這裡上這個課，一會兒又去那裡上那個課，有的時候連午餐都是買了麥當勞在車上吃，沒有一刻是休息的。我曾問她：「你幹嘛這麼累啊？日子需要過成這樣嗎？」她說：「如果我不做這些，那孩子就什麼都不會了。」如果叫她把孩子丟給孩子的爹，她就說：「那就真的全完蛋了！」有時候我想問她：「孩子到底姓什麼？為什麼只有你在乎？」離婚教主施寄青在她的書中寫道：「誰在乎，誰負責；誰負責，誰做事；誰做事，誰倒楣。」孩子的一生如果少會幾樣才藝，就真的矮人一截嗎？我們少在乎一點兒少做一點兒，日子是不是會輕鬆很多？

我發現像這樣非常認真負責的母親，在我們的周圍比比皆是。當然，孩子小的時候，活動自然是經由大人安排的，但是我們有考慮過孩子的感受嗎？他們的心中真的喜歡這樣滿滿的安排嗎？如果不喜歡又能怎麼辦呢？有時候學生來上課，我覺得他們看起來一臉疲憊，如果告訴家長，他們就說：「不過就是每天叫他讀點書練點琴罷了，裝什麼累？」到底累不累，是由誰來衡量的呢？大人看孩子不該累，他們就真的不累嗎？如果孩子可以自己選擇，他們希望怎麼安排呢？

前一段時間讀了三本「與神對話」，書中提到一個觀念，大概的意思是說「人生沒有意外及巧合，只有安排與選擇」。今天學生出了這個意外，暑假活動也因此受到了些許的影響，會不會是孩子已經太累了，於是淺意識裏就自己安排了這個意外，所以可以在這些緊密的暑期課程中有個喘息的機會？在看的見的表面是受了傷縫了十五針，但在看不見的那面，其實是因禍得福了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