朋友一聽我這麼說，馬上大叫：「Oh my God！Don’t tell me that！我最…恨…游泳隊了！」
「對喔！」我說：「我都忘了，你是很會游泳的，所以你唸高中的時候也參加過學校的游泳隊嗎？」
「當然啊，我是很喜歡游泳，但我討厭死游泳隊了！」朋友說。
「為什麼？」我問。
「我喜歡游泳，並不表示我就一定要游得很快，還要去參加比賽，跟別人比拼高下啊！」朋友說。
「你游得好就應該去嘛！學校也需要你啊！」因為女兒參加校隊，所以我對這些高中的運動及校際間比賽的情形也多了一些了解。
「我媽就是這麼說的，說我喜歡游也游得不錯，就應該去。我問你，什麼叫 『應該』？我可以每天去游泳，那是因為我喜歡游，但是我不喜歡參加游泳隊，因為我不喜歡拼命游得那麼快，也不喜歡教練總是對我們大吼大叫的，還有我就是很討厭比賽！為什麼我一定要去比？我為什麼不能喜歡游，然後自己游就好了？」朋友愈講愈大聲。
「喂，拜託你不要這麼大聲好嗎？是你自己先問我我女兒在做什麼運動的，又不是我主動跟你講游泳的。你媽如果是個虎媽，那就是你的功課，我又不是你媽，我也沒叫你去比賽，我連我的小孩跟我的學生都叫不動了…」我說。
真是的，年紀都這麼大了，還這麼激動！我真是倒楣死了，跟朋友說話還差點兒被她噴口水！
但這件事刺激了我思考。人生中有很多的「應該」與「不應該」，我們不應該殺人放火，不應該打家劫舍，觸犯法律的事都不應該做，這是很清楚的。但我喝了酒依照規定不開車，坐別人的車卻吐在人家車上，雖不犯法但給朋友帶來麻煩，好像也不應該。
所以若說凡是缺德的事也不應該做，應該也沒錯吧？當然還應該多替他人著想，不應該只顧自己方便不管別人死活，應該聽 A 朋友倒心情垃圾，卻不應該拿 A 的垃圾跟 B 八卦，這些也都挺明白的。但也有些應該或不應該，是既不犯法也不缺德的，是處於灰色地帶的，那應該怎麼說或做呢？
想想我的職業病又來了，所以手大並且靈活有力，就應該學鋼琴嗎？鋼琴彈得好，就應該去考級或比賽嗎？我沒有答案。
但我也知道不管彈得多棒有多少豐功偉業，當孩子說要進音樂系(尤其是兒子)，繼續學鋼琴並考慮日後以其為職業的時候，十有八九的父母都會說：「你不應該學這個，因為學這個可能沒飯吃，應該學點有飯吃的。」
所以長得高就應該去打籃球嗎？如果參加運動項目對申請大學有用，就算不喜歡也應該去做嗎？選科系時，應該以是否賺錢為最優先考慮嗎？如果數學好，就應該唸科學或工程方面的科系嗎？如果數學不差卻想唸文學，就是浪費不應該嗎？就算學文的不學理工，那應該唸法律，不應該唸歷史嗎？
如果同時申請到州立大學及藤校，就應該去唸藤校而非州立大學嗎？唸了藤校之後，女兒就應該交個有錢的男朋友，別理藤校中拿獎學金的窮小子嗎？孩子都應該聽父母的嗎？如果可以有自己的意見，那應該是幾歲，父母才能放下自己認為的應該或不應該，尊重孩子自己的選擇呢？
朋友母親說的：「你喜歡游泳也游得好，就應該參加校隊去比賽」，這真的應該嗎？我想如果喜歡又做得好也不介意比賽，自己運動健身高興還能為校爭光，一舉數得真的很應該。可是她很討厭比賽，還是應該去嗎？
朋友也快五十歲了，十五歲發生的事不提則已，一提起來她竟然驚人的激動。我們認為的「應該」或「不應該」，不是「應該」為我們自己或孩子帶來好處嗎？為什麼朋友母親的應該，卻好像給她帶來永恆的傷痕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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