拉機、隨面、中文信

週末與一位四十年沒見的老同學碰面，相見十分歡喜，她的孩子還小，每天要為寫中文功課打仗，於是我們聊到上中文學校一事，我也想起一些陳年往事。

兒子讀中學時，有一天說：「媽媽，你可以幫我看一下我的中文課本嗎？」

我嚇一跳，心想兒子什麼時候竟然要精進中文，需要我指導了？我心花怒放，立刻放下手上正在做的事，連滾帶爬衝上樓去。到他房間後，他指著課本上「垃圾」兩字問我說：「這兩個字怎麼唸？」

「樂色。」我說。

 「你不是都唸『拉機』嗎？怎麼現在又變『樂色』了？你為什麼教我錯的？」兒子一臉狐疑，看起來不太高興。

「我沒有教你錯的，從小外公外婆都說『拉機』，北方人就是這麼說的，各個地方說法不同，不能算錯。」我說。

「那我現在怎麼辦？是『拉機』還是『樂色』？」兒子問我。

「平常你怎麼說都可以，別人一定聽的懂，但是現在課本寫『樂色』，那就『樂色』吧！」我說。

之後的某一天，我問兒子要吃什麼，他說：「隨面。」我以為我聽錯了，再問一次：「你說什麼？」他又說：「隨面。」這次我可聽清楚了。

「誰教你的啊？什麼『隨面』？應該是『隨便』！『ㄅㄧㄢˋ』啊！是『ㄅ』不是『ㄇ』！」我說。

「你教的啊！除了你還有誰？從小我就聽你說『隨面』，就是你！沒有別人！」兒子說。

「當然是『隨便』，我告訴你，我這輩子從來沒有說過『隨面』！」我的聲音開始提高八度了：「拜託你好不好！你耳朵有問題耶！」

兒子聽了也很生氣，對我大叫一聲：「拉機！」

有一個朋友曾跟我說：「你知道李開復十幾歲來美國，之後常常寫中文信給他媽媽，他媽媽會幫他改作文，所以他的中文寫作一直很好。你覺得我們以後應該叫小孩寫信給我們嗎？」

天啊！這是什麼問題？我如果答不出來，這麼多年老師不是白當了嗎？當然不應該，也不需要！覺得需要的家長，自己請去吃藥！

語言的學習是以「聽說讀寫」循序漸進的，在美國長大的孩子們，雖然大都能說不錯的口語中文，但是在「讀」的能力方面就差了許多，其實他們的能力可能沒有那麼差，但是非常缺乏動機與意願，根本不願意讀，能「寫」的人就更少了。這種剃頭擔子一頭熱的事，做的成嗎？

就程序上來說，我認為做這件事要能做到以下五點，才會有用：

一、孩子願意寫

二、我願意修改

三、改完孩子願意看與學會

四、學會後要能記住

五、持續練習持續寫，期待愈寫愈好

此五點缺一不可，只要少了其中一環，這事很可能就是白做，所以我一點興趣都沒有！

人生要做的事還很多，學好中文不是唯一，我在家裡跟他們說中文，過去帶著他們上了十年中文學校，我的責任已經盡到，以後他們是否使用中文，是他們自己的選擇，我都沒有意見。 

兒子現在在外地工作，某個週末去當地的景點玩，居然買了一張明信片寫了幾個中文字寄來給我們，我看了痛哭流涕，視那張破紙為珍寶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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