絕版的睡衣

一大早門鈴響了，差點兒忘了答應朋友來家裡拿東西。其實我早就起床了，只是在無事瞎忙，連衣服都還沒換，還好是個老朋友，就開了門。

朋友看到我說：「哇…你的睡衣好可愛喔！在那裡買的啊？」

「不是我買的，是我媽買給我的，所以已經絕版了啦！」我說。

十幾年前父母體諒我們，因孩子還小出門旅行不方便，他們偶爾飛來美國看我們，後來年紀大了飛不動了，我的孩子也漸漸長大，變成我們飛去台灣看望老人家，最近幾年依然如此。

每次回台灣我都不用帶太多的衣物，一來因為自己沒那麼注重穿著，有幾件能換洗就行，二來台灣的習慣與美國不同，在美國我們好幾天才洗一次衣服，在台灣每天都洗，隨洗隨穿非常方便，實在不需要帶太多。

母親年輕時並不愛採購衣物，但是不知道為什麼，她很喜歡為我買睡衣及內褲，所以我都不用自己帶，到了台灣時就穿新的，然後再帶回美國來。我也完全不挑剔，只要是母親買的，我都照單全收全數帶回。有一件睡衣上有一些糖果圖案，女兒小時候很喜歡，還說：「媽媽，等你不要穿的時候，就給我。」

近來因為進行居家雜物「斷捨離」，在衣櫃深處找到了幾套母親的套裝，看著它們陣陣往事湧上心頭。

母親以前是職業婦女，在工作的那四十年中，每天都打扮穿著的非常正式才出門。她對服裝品牌並不講究，很少買名牌，但求整齊清潔，退休之後更是簡約，偶爾如果買衣服的話，都是買給我們，尤其是我這個唯一的女兒。

退休後母親來探望我們，因為不需要正式的套裝了，就把幾套不錯的而她自己也很喜歡的帶來給我，希望我有機會可以穿。雖然我也坐辦公桌，但是並不需要穿的正式，記憶中只在某年的學生演奏會中穿過一套而已，之後就再也沒碰了，這幾套衣服在我的櫃子裡不知道放了多少年，終於我下定決心，把它們全拿出去捐了。

有一件很漂亮的紅色短大衣，記得當年母親帶來時，我看了看說：「你不知道我現在是家庭主婦嗎？你覺得我什麼時候可以穿這件衣服出門啊？」

「台灣的大衣對你來說，冬天可能不夠暖，但春秋天時應該沒問題。你去托兒所接小孩的時候，就可以穿啊！」母親說。是喔？我穿著運動上衣配運動褲，然後外面再加上這件高級紅色短大衣去接小孩嗎？我不太能想像自己看起來會是什麼樣子？

自母親逝去後，我回台灣時自己的衣物一項都不能少帶了，因為我不能指望老爸幫我買睡衣內褲。而母親為我買的絕版睡衣，還剩下兩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