積德的時刻

雖然是放春假，但女兒的球隊還是照常練習比賽。這天我到了學校，球隊才剛從另一個學校比賽完，還在回程的路上，於是我便在車裏等，同時拿出手機當低頭族。沒多久聽到另一輛車的聲音，抬頭往外一看，有一輛車靠近，而且快要碰到我的車了。此時車主也發現了我，往這邊瞧了瞧。我想會此刻會在此地出現的人，肯定也是球隊隊友的家長，便跟他打個了招呼，他也朝我笑笑，把車停好，把車窗搖下來，跟我聊起天來了。

他從「你的女兒幾年級？叫什麼名字？」開了頭，我也問了他兩個問題，一個是「您女兒是那一位？」還有一個是「她還喜歡什麼其他的運動嗎？」我們談話只有短短的十分鐘，但在這十分鐘內，我知道他叫什麼名字，老婆是那裡人，他與老婆的職業；家中有一個較大的兒子，成績曾經不太好，但請了一個很好的家教後便直上青雲，現在大學畢業在工作；女兒是高中第一年新鮮人，除了壘球外也是學校的西洋劍隊選手，雖然他不希望女兒太忙，但她是個全 A 的好學生，所以也不能反對；今天早上因為他接了太多的生意電話，於是到現在還沒洗臉換衣，鬍子也兩天沒刮了，時間到了又得跑出來接女兒。

等到女兒回到學校上了車，我告訴女兒我剛才在跟誰聊天，雖說是聊天，但基本上是他講我聽，除了他兒子工作的公司我沒聽懂之外，他家的狀況我了解了幾乎百分之八十以上，總之他就是一直說一直說，把他家每個人的現況還有大小事等全都告訴我。我跟女兒說：「我謝謝他讓我練習了英文聽力，但同時我也在積德，因為我不但讓他的發表慾得到大大的滿足，而且我還說了一堆像是 That is great！Absolutely！You are a wonderful father！等等稱讚他的話。」

多年前在中文學校，我們在某餐館辦了一次學生卡啦OK歌唱大賽。當時有個十幾歲的孩子，選了一首周華健的歌來參加比賽。大部分的卡啦OK機都可以調整音調高低，但那天在那家餐館的機器卻有問題，沒人知道要怎麼調。輪到他唱的時候，他知道自己的音高不對，可是卻沒辦法唱到標準，一邊唱一邊用求救的眼神看著我，我也想要幫他調機器，但就是無能為力，其實就算能調，也很難唱好，因為歌曲本身音域太廣，對於一個孩子來說，實在太難唱了。

比賽完後，孩子自己看的很開，唱完就唱完了，沒唱好就沒唱好，沒得名也沒關係，但是他的母親卻不太能接受，覺得好好的一首歌，被他唱得荒腔走板七零八落，而且還是個比賽，真是丟人現眼啊！我安慰他母親說：「你一點都不用覺得丟臉，你的孩子今天也沒做錯什麼，何況他是來積德的！」他媽媽一臉狐疑的看著我，我說：「他平常那麼棒，什麼都好，成績好，有禮貌，個性也好，長得帥又得人緣，有兒子的父母見到他，真是想不流口水也難。今天他把歌唱成這樣又沒得名，大家才知道：『原來你也不是十全十美的呀？』如此一來，可以撫慰多少父母的心，你說他是不是在積德？」聽我說完，他母親開心的笑了。

以前我教中文學前班時，一班四歲多的學生們，總有一兩個是不聽使喚的，不是上課完全不合作，就是在椅子上坐不住，得不時起來走來走去。有位家長自己的孩子很乖，看到別的孩子如此，十分不能忍受，可能也希望老師做點什麼來改善狀況，下課時便來找我抱怨。我說：「你的孩子很乖，所以你不知道其他的孩子可能有這種情形。現在大家都還小，他的行為也不至於造成我們上課的困擾。還有你不覺得他是來積德的嗎？如果沒有他，你怎麼知道你的小孩那麼乖？」

某天去參加一個媽媽們的聚會，有個媽媽抱怨她的老公與小孩。老公每天下班後啥都不做，就等她回來煮飯，沒人煮就不吃。孩子則是「一言九頂」，罵他一句他頂嘴九句，偶爾還作勢對老媽揮兩拳。因為這情形我已經聽過很多次，所以早就見怪不怪了，但在座有第一次與她見面的人，頻呼誇張。這位媽媽也是在積德，因為今天聚會結束大家回家後，其他的媽媽們都會覺得自己的老公孩子特優良。

有一種狀況，常被我利用來積德，就是當朋友們整修完廚房或澡房，開「新房展示會」的時候，我一定會大大的稱讚新房的美好。朋友的新房未必是我會選擇或喜歡的顏色及樣式，但房子不是我的，我也沒有贊助半分錢，我不需要發表意見，更何況就算有問題，通常做好了也不能改了，不需要發表不具建設性的言論，我更不會問朋友價錢或與自己的工程比價，萬一多了或少了，對彼此都不好。

我自己也曾有數次整修房子的經驗，深知其中的痛苦與辛酸，所以錢花了就是好，完工後能有新房可享用，就應該高興。我也不明白為什麼有人不會把握積德的機會，看到別人的新廁所後，居然能一言不發的沉默離開，超級缺德。

開了這個部落格後，沒事為文罵罵虎媽或發表一些生活感言，是我的嗜好之一。如果說完全沒有虛榮心，那是騙人的，要是沒人讀也沒關係，那麼自己在電腦中寫寫就行了，何需在網上發表？依據此網頁的程式，每次登入之後，我就可知道今天有幾人造訪我的文章。

各位讀者，雖然我並不認識您，也不知道您是誰，但我還是謝謝您來積德，因為您每來一次，就讓我的虛榮心指數呈現小小的攀升，我謝謝您的大恩大德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