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近的一次聚會,剛巧每家朋友都有孩子要進大學,又正值放榜時刻,於是父母們便互相詢問起各家狀況。有個孩子申請名校,在去年的「提早申請 (early decision)」階段被「延緩 (defer)」,意思是在此階段未被錄取,但在次年春天的「正常申請」時學校會再考慮,但可惜又沒錄取,目前被列在「候補名單 (wait list)」上。
如果今天我的孩子遇到「延緩」情況,我會說不用再多想這家學校了,此處不留人,自有留人處。但有位母親認為我的想法過於負面及情緒化,因為即使被「延緩」還是很有希望,應該積極做些補救的行動。雖然「延緩」與「候補名單」的性質不同,希望也似乎較大,但對我來說,沒有就是沒有,都等於「間接拒絕」,與其還要再花精神,不如去關注其他的學校。
曾有個朋友對我曉以大義,她說:「你這個人就是這樣,凡事非黑即白!你可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另一種顏色,叫做 『灰色』?」我聽了後對她說:「你真是太瞭解我了!我就是這樣的個性,『我選擇絕對或者零,不要一些或者中間 』 (歌詞出自林憶蓮「影子情人」)。」
那天主人打電話來邀約晚餐時,是當天的一大早,算是一個「臨時短通知 (short notice)」。早上孩子都不在,我不確定他們的行程,因此沒有辦法馬上回覆主人。換句話說,我把主人的邀請「延緩」了,把這個聚會放在當天的「晚餐候補名單」上,但我並非把主人當「備胎」,情況也不是「周杰倫可能找我吃晚飯,如果他沒空我才去你家。」所以當孩子們回來我們討論出結果後,我馬上回覆了主人。
十多年前,我在中文學校擔任低年級班級唱遊老師,下一年學校決定增開學前班,暑假時新任校長來電話,請我擔任學前班導師。他十分善解人意,告訴我說:「你不用馬上回答我,可以考慮一兩個星期再跟我說。」
於公來說,中文學校是個義工事業,如果每個老師都把這個職務放在自己的「工作候補名單」上,不能及早告知學校是否上任,或要擺架子,希望有人三顧茅廬來請我,那麼校長與教務主任早就沒人願意幹了,學校趁早關門大吉吧!於私來說,要考慮一兩個星期才能決定的事,那就是有問題的,所以我只讓校長在「灰色延緩地帶」待了半天,就告訴他我答應接下這個職務。
還有另一個比較悲慘的例子,就是有個人在婚禮前一星期問我:「你結婚前緊不緊張?會不會怕?甚至不想結或覺得不該結?」我說:「我很煩,因為在美國結婚,所有的事都得自己打理,所以因煩而緊張,但並不害怕。如果你怕,就不該結。」此人說:「喜帖都發了,沒辦法了。」原來當時她巴不得婚禮被「延緩」,更希望自己是在新郎的「候補名單」而不是「正取名單」上,但她卻沒有勇氣拒絕。婚禮結束後,果然一個月就離婚了。
以申請大學這件事來說,我一點都不介意孩子被學校拒絕,錄取就是錄取,沒進就是沒進,十分清楚。我希望孩子們日後交朋友時,也能以清楚的態度示人,正如「愛情保衛戰」中老師們常說的:「如果你已經不愛對方了,就請直接告訴他,不好意思說清楚的結果,其實傷人更深。」但申請大學的遊戲規則並不是我定的,學校除了「錄取」與「拒絕」之外,還有「延緩」及「候補」兩種可能,我認為對申請人來說十分不幸。
那位母親說的有道理,有「提早錄取」的學校,大都是非常好的學校,無論是「延緩」還是「候補」,最後靠不住就能從「備胎嬪妃」轉成「正宮皇后」,也不愧是美事一樁,我完全同意。只是這種事是屬於「我不能控制的事」,而我的個性就是痛恨那種在中間不確定的灰色的感覺。
人的命運本就決定於其個性與態度,而不是聰明才智或能力,由於我的個性喜歡清楚的黑與白,讓我在面臨抉擇時,大部份都能很快做決定。古代女孩兒被皇帝選入後宮是身不由己,現在的我除非必要,不願讓自己處在「備胎」的狀況下,與其等別人來選,不如我先選擇,同時在生活中,我也儘量避免製造灰色環境來勒索周圍與我相處的人。
我的孩子到目前為止,沒有收過「延緩信」或「候補信」,只是兒子曾有一次疑似候補的狀況。記得當時我說的是:「搞什麼東西?把我的小孩當備胎?做夢!什麼爛學校?不要去了!」不管我的行為是誇張、情緒化、負面、或搞笑,我只知道當別家孩子看信時滿臉愁雲慘霧,我的兒子卻笑倒在地,因為他明白無論發生任何事,只要老媽還有一口氣在,就一定會陪他站在同一陣線,他更知道我雖會發表意見,但絕不會左右他的選擇,他一旦選了,我必定欣然接受並祝福。
今年我的兩個孩子都畢業,在這個氣溫終於回暖的四月,又正是他們面臨人生重要抉擇的時刻。此時此刻,因為他們還不能做最後的決定,我的情緒也因著他們的煎熬,被迫放在一個不黑不白不清不楚的「灰色延緩加候補」的心情名單上,我想這就是現階段老天給我的功課吧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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