話說某星期一的下午約三點之後,正值放學期間,兒子還沒進門,我正在廚房忙著為他準備課後點心,只聽見「叮咚叮咚叮咚」三聲急促的電鈴響,走至前門不見半個人影,我想大概是那個孩子調皮按電鈴玩,後來兒子回家,我也就忘了此事。約五點左右又來一次,當然也還是不見人影。
第二天下午當我聽見門鈴聲時,心中已經有了準備,所以沒見到人也不驚訝,當同一天再有第二次第三次的時候,我根本都懶得動了,也叫兒子女兒當做沒聽見,繼續做他們的功課,並告訴他們說:「世界上就是有一些無聊人,會做一些無聊的事還自以為有趣,我們不必隨著他們起舞,還是過我們的日子。」
第三天大約在三點半之後電鈴又響,根據時間來看,我依舊認為就是兒子所讀中學的學生調皮好玩,放學經過就來按個門鈴,生活雖沒受到什麼特別的影響,但我也有點兒沉不住氣了,頻頻問兒子:「你沒跟那個同學結仇吧?」他的回答當然是沒有。
第四天平安過去,星期五又來了,電鈴聲除了下午之外,晚上九點也響了一次,一開門發現一堆落葉堆在門口。兒子很生氣的說要報警,我則認為萬萬不可,因為完全沒有證據是誰做的,再說一定是他的同學,不過是孩子調皮罷了,我自己也是母親,可不想把個孩子送進警察局,所以只好繼續按兵不動。
接下來的星期一早上,我拿出塵封已久的老錄影機還有三角架,把它們裝在窗口旁邊,並把影像接在電視銀幕上。為了確定錄影效果,自己還像個傻子一樣,在門裏門外走來走去,「自拍」又自看了無數次。
這段時間內,我等於是義務當了整條街的「公安」(雖然大家並不需要),無論是左鄰右舍或是對面的房子,誰家有人來修水管或送貨或串門子,我都看的一清二楚。還有一個重大的發現,就是用了幾年的攝影機,大約只用到其十分之一的功能,一些項目例如光線不足時如何補足等等,從來都不知道更沒研究過,為此還把使用手冊也找出來讀了一遍,外加八百年沒翻過的英文詞典,累了一個早上還複習了英文,終於把我的「狗仔機器」準備好。
孩子放學之後,一進門看到我設置的陣式,嚇了一大跳,覺得老媽真是可以去 FBI 或 CIA 找工作了。不知怎麼回事他們也忘了肚子餓要吃點心,只想趕快抓到禍首,我們把客廳燈都關了,三人加上三副眼鏡等於六眼,死盯著電視螢幕,大氣都不敢喘一口。
沒一會兒果然來了,果然是兒子的同學,只見他把腳踏車一丟,迅速跳上台階按電鈴,又迅速跳下台階騎車逃之夭夭。星期二他把對街一小段早上砍下的木頭,迅速搬到我家大門口前的台階上,再按鈴走人。星期三他弄了一堆石頭來。這三天的一切都被我們清楚的記錄在錄影帶中。
現在知道是誰了,但該怎麼辦呢?雖然這種惡作劇的行為也沒啥大不了的,但是看起來除了按電鈴之外,也有點愈搞愈大的跡象,不知繼續下去會到什麼地步才停止?這個孩子從三歲起就與兒子是同學,只是沒有深交,自進中學後,每天走路經過我家門口也將近四年了,到底是什麼原因他忽然想來搞鬼?如果今天他是我的孩子,我會希望別人怎麼做呢?
星期四下午我寫了一張大字報貼在電鈴旁邊,大意是說:「Dear Mr. XYZ,你最近來我家玩電鈴已一星期了,好玩嗎?我們已經很煩了,希望你停止吧!」下午只見他跳上台階來按了電鈴已轉身要離開,卻好像看見了什麼又回頭,把我的大字報拿走了。
幾經考慮,我認為應該向他的母親報告,剛好晚上得去學校開個會,會後看到他母親,我趕緊上前問她說:「你有五分鐘嗎?我有事想跟你談一談,你知道你兒子上星期五晚上去了那兒嗎?」她說:「我不記得了,發生了什麼事嗎?」我便很客氣的把這些事告訴她,並希望她轉告她的兒子別再來搗蛋了,她笑笑說好。第二天放學回來,兒子遞給我一張同學寫的道歉函,這件事到此就算圓滿解決了。
其實剛開始他只是按電鈴而已,接著怎麼連落葉木頭石頭都來了?我很高興我們採取了某些行動,如果只是繼續忍耐靜觀其變,不知道最後是否可能愈搞愈大?
但說實在的,我現在也完全能體會一個孩子的心情了。怎麼說呢?以我個人來說,每天下午準備錄影這件事也不過才做了三天,就好像吃了嗎啡上了癮。除了錄影,有朋友打電話來,我還一直向他們報告,大家也聽得津津有味,有人專程上門來觀看狗仔老娘的偷拍錄影帶,更有人建議我應該加收門票賺點兒私房錢,除了當事人外,周圍的朋友也被我搞的人心大動。一個星期後問題解決了,再也不用拍了,怎麼心情還好像有些失落呢?孩子回放學家也問:「媽媽,你已經把錄影機收起來了嗎?真的不要再拍了嗎?」
難怪這個孩子按了第一次電鈴後,就不能不來第二次了。然後從一個只是按電鈴的動作,搞到連落葉木頭石頭都搬來了。項目愈搞愈大不說,除了下午放學經過,更連星期五晚上天黑了還特別出門再來一趟,由此可見在正常規律的生活中,我們已有慣性的疲乏,偶爾出軌一下做一些奇特的事,吸引力是如此之大,讓人無法自拔,要有多大的自制力,才能掌握自己及不能預料的未來?
這真是人性的悲哀,我自己都是如此了,又怎麼能太責怪一個孩子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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