為小人立規矩

曾有朋友問我：「你是否喜歡你的鋼琴教學工作？」答案是：「喜歡，而且教得很高興。」我認為主要的原因，是因為目前我的學生並不多。

現有的幾個家長都是很有水準的有緣人，一方面同意我的教育理念，以孩子有興趣學習及彈得高興為原則，不會設定功利目標來逼迫孩子練琴，或逼我帶他們去考試比賽，另一方面他們從不會在生活上找我麻煩，當工作中與音樂無關的部分都沒有問題的時候，我就可以把精神專注在教學上，如此一來當然教得高興。但我也可以想像，要是有朝一日我成為名師，每週要教幾十個學生，依照常態分配，必定有一半的學生或家長，他們的行為會使我痛苦，那麼我的「工作快樂指數」，就會馬上從一百分掉到不及格了。

二十多年前一開始在家授課的時候，我本著「人之初，性本善」的理念，相信大家到了一定的年紀，都該有一些基本的生活須知，雖然學鋼琴的經驗未必人人都有，但一般尊重他人的禮貌一樣適用，例如請假要在一天前通知我，也許可以調成早一天或晚一天，不能隨意放老師鴿子，上課時也儘量不遲到不早退等。我除了是老師外，也是一個為人妻為人母的平常人，我也要生活，我明白上鋼琴課不是生活中唯一重要該做的事，如果家長因為任何原因需要改時間或請假，我願意配合，也從來不會給人臉色看，所以我自認為是一個很好溝通的老師。

當一段時間過去，或者說學生越來越多之後，漸漸就有問題人物出現了。有些家長從來不準時，怎麼說都沒有用；有些則是在上課前十分鐘打來說要請假，或甚至連電話都省了，直接放鴿子；有家長動不動就以孩子沒時間練琴為藉口不來上課；也有人以其他的活動為主，覺得反正我是在家上課，隨時可改；更有家長認為給錢的就是大爺，他何時能來我就應該教。

原來我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教室規則，直到有一次某家長自己先改時間然後又忘記，結果錢沒賺成不提，我還因此錯過了女兒的球賽之後，發現為了對付這些做人處事莫名其妙的家長，我勢必得制定一套白紙黑字清清楚楚的教室規則，並聲明若沒在二十四小時前請假，還是一樣要繳交當次的學費。其實我極不願意執行這個規則，有趣的是若有執迷不悟的家長，通常我也只要閉上眼狠一次，情況就會改變了。結果我想當好心人，卻反而害了自己，與其罵家長行為不檢，不如怪自己不夠狠，不能第一次就以罰錢來糾正他們的行為。

參加中文學校活動十幾年來，發現學校也與我有一樣的問題。當然大部分的家長都是行事合理的人，也很為大家著想，但還是有少數比例的不良家長，不是找麻煩就是佔便宜。例如以孩子還小為藉口，不知是否能持續上課，試上兩三星期也不註冊繳費；有家長有不只一個孩子，希望校長能特別為他的孩子把教室安排在一起，以方便他照顧；更有家長如果請假，還問學校是否能退當日的學費。

如果家長或學生有特殊的需要，某些事情也不是不能做到，但中文學校原本就是非營利組織，大家都是半義工性質在校服務，在人手已經不足的狀況下，如果多來幾個自私囉嗦的家長，那我們的時間光拿來照顧這些人就夠了，其他的事都不用做了。記得曾有一個教務主任，新上任兩星期後跟我說：「如果我不來當差，我從來都不知道，原來校長與教務主任整天都在處理這些與教學及教材無關的事。」

所以規矩都是為小人的存在而建立的。如果這世界上大家都是好人，都會尊重他人替他人著想，不損害他人的利益，也都能自律的話，那麼社會上根本就不需要法律。反之在一個大團體中，只要有一個自私鬼，那麼我們就需要特別為了他，花時間精神來開會討論，制定一套為了日後能應付這種人及這種狀況的規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