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/23/2013

熊貓與同胞

暑假中在台灣發生的一件大事,就是熊貓「圓圓」七月六日生下了在台灣誕生的第一隻小熊貓,取名為「圓仔」。我看到美國「國際衛視」播放的台灣台視新聞,每天報導小熊貓初生乍到的成長狀況,其他新聞管道及網路也不斷顯出熱烈的關注,發現全台灣人民為此瘋狂興奮不已。

我上網找了資料,才了解來龍去脈。原來中國大陸有所謂的「熊貓外交」政策,某個年代是出借,某個年代是贈送。在 2008 年底台灣被贈送了兩隻熊貓,取名「團團」與「圓圓」,如今才有 2013 年「圓仔」的誕生。
 
最近可能真的是年紀大了,動不動就開始回憶過往,因為小熊貓「圓仔」的出現,又讓我想起了一些陳年舊事。

想當年剛來美國不久,知道這附近的動物園中有一隻借來的熊貓,於是非常興奮,與同學相約造訪動物園。那天天氣很熱,熊貓老是躲在後面陰涼的地方,根本看不清楚。當時用的相機是需要裝底片才能照相,照了之後成品如何,還得等到花錢把相片印出來才知道。雖然熊貓不出來賞臉,但因為機會難得,我們還是得努力的浪費底片,對著牠猛按快門。

熊貓照片印出後成果不佳,浪費了不少銀子,於是打電話回台北家裡,向「台援金主」懺悔。當時美金比台幣約為 138,每一分鐘電話費約一塊多美元,隨便講講幾百塊台幣就沒了,所以基本上一星期打一次電話回家,有話快說有屁快放,報個平安就行。

那次為了向母親彙報去動物園看熊貓的事,講了不知多久,內容已經模糊不清了,只記得母親很有耐心的聽著,聽完後她說:「你怎麼那麼興奮啊?你好像不是看到 熊貓 ,而是看到 同胞 ?」

是啊,從小在那種被洗腦的環境中長大,那個年代兩岸關係尚未開放,也不覺得有一天會有開放的可能,在電視影集中還能常看到金髮碧眼的外國人,但卻看不見大陸人。如果不是因為有機會來到美國留學,我今生怎麼可能看到「熊貓」?更不可能看見「同胞」了。母親的一句話,讓我發現在我自己的心裡,確實是把「熊貓」與「同胞」畫上等號的。

當時我讀的是一所很大的州立大學,除了台灣留學生之外,也有為數不少的大陸學生。若說我是被洗腦長大的,他們更是,彼此看到對方都有極大的好奇心,每次去餐廳吃飯如果遇見他們,我總是很高興的過去跟他們一起坐聊一聊,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嘛!

結果除了「熊貓」之外,母親也聽了不少我對「同胞」的相關彙報,而她也是說:「你看到他們怎麼那麼興奮啊?好像看到外星人。他們不也是一個鼻子一張嘴兩個眼睛?跟我們有什麼不一樣嗎?」

記得有一位北大的高材生已經見過好幾次了,每次我們都聊得挺高興。有一次吃著聊著的時候,他忽然跟我說:「你知道嗎?毛澤東真的很偉大!」

我心想:「天啊,該來的總會來,你終於露出共產黨的真面目,要開始對我統戰了吧?」我心裡七七上八下的,但表面上還得強做鎮定狀。

於是我問他:「為什麼?你說毛澤東那裡偉大?」

他說:「毛澤東死的時候,起碼有十億人在哭呢!」

我說:「這有什麼?老蔣死的時候,台灣人也幾乎全在哭,只是我們的人沒有你們多啊!」我也不甘示弱。

聊著聊著我問他:「我看你一定沒在哭吧?」

「我當然哭啦!」北大高材生回答。

「如果你也在哭,那你怎麼還能有時間看到別人哭呢?」

「我可以一邊哭,一邊偷看別人哭啊!」

原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,他不是要對我統戰,只是隨便聊聊再講個笑話,我聽了哈哈大笑三分鐘不能停止。

多少年過去了,兩岸關係與當時真不能同日而語了。自從我自己成家立業在此定居孩子也上了學之後,經由不同的管道,我認識了不少「同胞」,成為我的朋友或學生家長。如今不管我們原來是從那裡來的,現在我們大家都是「美國同胞」了。


1 則留言:

Lily 提到...

很奇怪,我清楚的记得我当年就没哭,我当时还想我又不认识他,我干嘛要哭,哈哈,所以如今经常被人说,你很异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