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我怎麼「追」

數週前上課時，學生拿著一份影印的合唱琴譜來，說在學校上合唱課時，老師問有沒有人願意彈這一首合唱曲的伴奏？學生想彈，問我看程度是否可行？

我看了一眼覺得沒問題，便告訴學生說：「不要管你能不能，只要告訴我『你想不想？』如果你想彈，我們就練，不練就什麼都沒有！」

距離合唱老師試聽還有三週時間，我明白未來的三週都不用管我給的功課了，只能管這一首。第一次我們走一遍，確定所有的音及節奏都沒問題。

第二次上課之後，學生已經練了大半。這次譜上寫滿了我的筆記，也貼滿了便利貼，提醒學生哪裡是比較困難的問題樂句，需要特別抽出來分開練習。

通常當學生遇到困難的麻煩樂句時，我會非常清楚的列出各種解決問題的練習方法，但大部分的時候，學生都不願意百分之百的付諸行動。如果練習不夠，自然就不可能達到目標。

所以我在教學上的最大困難，就是「學生沒機會相信，而我也無法證明『我的方法是有用的』」！長期以來我就彷彿在「水泥地上推舟」，怎麼推都推不動。

但當學生自己想彈學校合唱團的伴奏時，練習動機忽然大增，現在我的工作就是「順水推舟」，一切都變得容易多了，水到渠成指日可待。

不說學生了，說說我自己吧！我多久沒練琴了呢？當然我也不需要練，不過最近我突發奇想，給自己找了一個練習目標，就是廣東歌「追」。

數年前因為要看周深，我看了歌唱節目「我們的歌」，那是我第一次聽到「追」這首歌。

之後因為喜歡此歌，找到搞笑英文老師「Mr. Yang 楊老師」也因紀念張國榮唱了這一首歌，我常常聽，但是沒有辦法唱，因為我不懂廣東話。

數週前我忽然想學這首歌，剛巧一個香港朋友找我去唱卡拉OK，我便把歌詞印出來，在晚餐之後請她教我。

兩句之後我發現，因為完全不懂粵語，根本無從學起，兩句學了五分鐘也沒學會，全曲唸完之後可能已經到第二天天亮，如此下去耗時太多，於是我拿出手機，請她用廣東話把歌詞從頭到尾唸一遍，讓我錄起來。

之後，此歌詞錄音就被我冰封擱置不見天日，直到上週有一天我去做汽車保養。

車子已經老舊，通常要等很久，為了殺時間，我便帶著我的歌詞與耳機，決定到保養廠去做廣東功課。我一邊聽歌詞錄音，一邊用盡我所有的國語注音漢語拼音英文字母，註解在歌詞之下幫助發音。

就像此地孩子學習國語一樣，正確讀出四聲是困難的，但唱歌時配合旋律，四聲就沒有那麼明顯了。因此我認為唱歌比說話容易。若我可以把廣東歌詞都讀出來，那麼唱時就沒那麼難了吧？

沒想到讀了一個早上的歌詞，感覺好像抓到了一點點竅門，於是下午我便開始仔細的聽歌。我聽的「追」有三個版本，三首之間各有利弊。

第一首是「勤深深」唱的，由李克勤唱第一段粵語，周深唱第二段改編國語歌詞，第二首是楊老師唱的，這兩首的粵語部分都只有第一段與副歌。因為常常聽，所以旋律與歌詞我都很熟，剩下的就是學習粵語發音。

第二段的歌詞對我是全新的學習，就得聽張國榮的正版「追」了。聽多了我也發現，楊老師是英文老師，他唱得最清楚，李克勤也唱得很好，其中原唱張國榮的發音略為模糊一些，但是我沒有其他的選擇，只能聽他的第二段。

4月1號愚人節那天，起床後突然看到新聞，發現那天是張國榮的忌日，剛好我最近開始練歌，我想說「怎麼這麼巧啊？」於是我許下宏願，用這一天好好來練「追」！

我是老師，不是應該最了解「熟能生巧，勤能補拙」嗎？想想平時我希望學生練琴，總說學生「非不能也，是不為也」，現在該我自己練了，如果說練不了，說得過去嗎？結果那天我不知道唸了多少遍歌詞，聽了多少次歌曲…

就英文來說，一般情況下如能抓對母音的發音，那麼整體讀音就不會差太多，廣東話也是如此。

現在我的問題是在於我一輩子身為「國語人」，「看到何字讀何音」是一種直覺的反射動作，此次練習的主要部分，就是要把歌詞中的每一個字，硬生生地掰過來變成粵語發音，例如「這一生」變成「傑呀桑」、「燃燒」變成「引秀」、「可笑」變成「猴朽」等，所以我得寫下發音筆記。

除此之外，還有一個問題，就是年紀大了，這些年來我明顯感到自己的學習能力與記憶能力都大降！

年輕時我若想學一首歌，聽三次學完旋律，聽五次背完歌詞，現在則是早上練琴，晚上再彈就跟沒有彈過一樣，何況現在還換成廣東話！同時我也怕…今天唱完，明天又不會了…

於是我每天跟著朋友的錄音唸歌詞，同時也聽著三個不同版本的歌曲練習，特別是張國榮版本的第二段，目標是把第二段歌詞與粵語發音都背起來。

香港朋友當年有一個國語笑話，她說：「光頭的蘑菇…」我說：「請問這個世界上，哪裡有『有頭髮的蘑菇』？」後來明白她要說的是「罐頭的蘑菇」。

當時的我大笑不止，這次我告訴她說：「今天我練『追』，終於瞭解『光頭蘑菇』的痛苦了！」

幾天以後一個朋友來我家拿東西，我說：「今天的東西不是白給你的，是有條件的，你得先聽我唱歌！」於是我把電視麥克風都準備好，在 YouTube 上面找到「追」的卡拉伴唱音樂，沒看筆記只看螢幕上的中文歌詞，從頭到尾把歌唱完了。

朋友面無表情兩眼發直的瞪著我說：「興趣給人帶來的動力，還真是不可輕忽啊！你…你是怎麼能練成這樣的？所以你現在懂廣東話了嗎？」

「請不要如此大看我！如果要懂廣東話的話，我看我得再練一百首才行吧？」我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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聽：

勤深深的「追」

楊老師的「追」

張國榮的「追」

姜濤的 「追」(新發現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