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怎麼教小孩？

女兒聖誕新年假期回家時，我們去朋友家聚會。客人中有一人帶著一個 Baby 與兩歲小孩，整個晚上女兒除了與自己的朋友相見歡，同時還幫忙帶客人的小孩及照顧朋友家的老狗，聚會結束後，主人與客人都非常感謝她。

主人跟我說：「你女兒真的棒死了，可是我知道不是你教的！」此朋友與我相交二十多年，我們的孩子都已經二十多歲了，我笑說：「哈哈，沒有人比你更了解我了！」

數年前女兒還在讀高中的時候，暑假有個朋友帶著兩個幼齡的孩子，來我家住了兩個星期。

 

有一天我上班，朋友也帶著孩子們出門。當她回家時，女兒一聽到開門聲，馬上從二樓衝下來，到外面幫忙朋友拿東西抱小孩，大家都進門了之後，還頻頻問朋友說：「阿姨，你還有什麼事要我幫忙的嗎？如果有你就叫我，不用客氣。」

朋友一邊感謝女兒，一邊嚇壞了，她覺得：「怎麼有這麼棒的小孩啊？」等我回到家，她問我：「你小孩是怎麼教的？你女兒好棒，有禮貌又願意幫忙，你一定要教我怎麼教小孩，我要多多向你學習！」我哈哈大笑。

朋友還很年輕，為人母才幾年而已，因為孩子還小，感覺她對「教小孩」這件事，尚存有許多不切實際的幻想。

我的回答是：「我怎麼教小孩？你不要笑死我！如果我說我沒教過，你相信嗎？我是出了名的『無為而治』！這種事不用教，我也從來不教的。我只能說你運氣太好了，碰到我女兒在家，如果是我兒子的話，你叫他幫忙他會來幫你，否則沒人理你的啦！你除了自己搬東西搬小孩，還可以把客廳搬空，鋼琴搬走，他都不會有反應，搞不好三個鐘頭後下樓，還會說：『咦，沙發跟鋼琴怎麼都不見了？』」

兒子小時候曾經很優良，三歲的時候我們帶他去喝喜酒，餐館內吃大菜一吃三個多鐘頭，有很多孩子都坐不住，下桌跑來跑去或哭鬧，但兒子乖乖坐著一點都沒有吵，還跟同桌其他我們也不認識的大人們有問有答，說要請大家來我們家看狄士尼獅子王電影。

因為兒子小時候很乖，尤其是吃飯的時候特別乖，看到別人的孩子惡形惡狀吵個不停，吃個飯像在打仗一樣，我心想：「你們這些人是怎麼當媽的？連這點小事都搞不定？」

 

直到女兒出世長大，出門吃飯時椅子從來沒有坐熱過，不是在她爸身上爬來爬去，就是把飯桌搞的一塌糊塗，又因為個子瘦小，高腳椅也綁不住她，還曾經在汽車安全坐椅裡發縮骨功，在高速公路上自行從坐椅中爬出來的記錄。 

如果沒有生老二，我還真以為自己是教育專家呢！

兒子從小愛看書，曾有一個美國媽問我：「你怎麼教他閱讀的？」我？你是聾了還是怎樣？沒聽見我這口破英文嗎？如果不是因為當媽，我那裡需要認識 caterpillar 這種字啊？

 

因為有人上門取經，我卻無經可傳授，美國媽一臉不高興，覺得我有秘方不分享，真是冤枉！

也有家長問我：「琴老師，你都怎麼教小孩的？」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，有一次誠實的說：「我都沒怎麼管他們。」對方就說：「你沒教就這麼棒了，那你教了還得了？」所以現在我都說：「我其實不太會教小孩，我只是會生而已！」

一個孩子一個樣，絕對沒有兩個一樣的，即使雙胞胎也不會一樣，就好像同一首曲子讓同一個人彈一百遍，也沒有兩次會是一樣的。

我有沒有教我的孩子？當然有啊！否則我這二十多年只是自己在吃喝拉撒嗎？問題是，不是每一個項目都能教，或是教了都有用的。

 

我家兒子一向把自己的事全都管好，是屬於那種「自己帶糧草來投胎」的小孩，但是他不太管與自己無關的事，也很少主動熱心服務。對於這點我不只努力罵他教他，還一直以身做則，但是效用不大。女兒則完全不同，不教自會。

後來我學會放下，明白與其非要把孩子教成我想要的樣子，不如多多尊重並接受他們自己的樣子。

現在孩子好不容易長大了離家了，再也不用管功課寫了沒，鋼琴練了沒，但是還是有不少朋友不能放手，繼續努力盡為人父母的責任。

 

有個朋友還管到我的頭上，對我說：「你兒子有沒有女朋友啊？我都告訴我兒子千萬別娶個白人，最好是亞洲人，當然台灣人更好，你要先跟他講清楚！」

「拜託你，別提這些好嗎？你兒子有反骨，你不知道嗎？你叫他往東，他肯定往西！我都對我兒子說：『你要娶不娶，娶的話紅橙黃綠藍靛紫，男的女的，我都沒問題！』你千萬別管你兒子，也別替我兒子操心，我謝謝你！」我真的拜託她了！

最近兒子告訴我們，他又將面臨對未來做選擇的時刻。他做的事我完全不懂，又因為覺得不該管，就算懂也沒有興趣管，他也不要我們管。我知道他心裡早有定見，並不需要兩老說什麼，但是我真心謝謝他願意告訴我。

 

既然劇本已經送上門了，就與他對話兩句配合演出，最後他當然依自己的意思做了決定，還自我安慰的說：「我知道沒有任何決定是十全十美的。」

「是啊，外婆在世時不是常說『有一好就沒有二好』嗎？我也沒有生出十全十美的小孩啊！」我說。

「沒有嗎？」兒子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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