拒絕繼續當太監

表妹的兒子跟女兒一樣大，今年也高中畢業要進大學，最近這一段時間，我們兩個母親頻頻聯絡，交換「大學生活物品清單」資訊。暑假中有一天表妹問我：「你女兒的東西整理的如何了？」
「整理？整理個屁呀！我急的要命，但是人家根本不在乎，什麼都沒動呢！你們呢？」我問表妹。  
「我們家的也一樣啊，都沒動。」表妹答。
「這些人到底是要怎麼樣啊？」我說。
「他們不需要怎麼樣，因為他們都是 『皇帝』 嘛！」

表妹說得有道理，「皇帝不急，急死太監」！這說法無人不知無人不曉，但是如果表妹沒提，我還真的沒想到，如今她一說我才知道，原來我自己那麼喜歡當「太監」啊？
 
話說女兒最後決定要去讀外州州立大學之後，我告訴女兒當年我來美國留學前準備出國物品時，第一個想到一定要買的東西，就是鬧鐘，還買了兩個帶來。現代人不用買鬧鐘，手機一機數用，各種功能全包了。但之後我的腦海裡，就不時出現「要為女兒準備東西」這個念頭，偶爾還得問她一下。
 
五月的時候我提起：「你要帶些什麼東西去大學啊？」女兒就會看著我說：「還早吧？」六月的時候我提起，女兒說：「我現在都還沒畢業呢！你可以不要跟我講這些事嗎？」七月的時候我再提起，女兒說：「你不用管，我還有一個月可以想。」八月的時候，皇帝還是不急，太監到底在急什麼？
 
看看周圍的朋友們，每家情況也都差不多，不是「要考 SAT 了，都沒見他準備」，就是「人家都開始填申請表了，我家那個連學校都還選不出來」。我的學生家長也一樣，不是「我叫他去練琴，都得三催四請」，就是「每天坐上去隨便彈兩下，就說練好了」。

有個家長是「太監排行榜第一名」，一心希望孩子唸醫學院，跟我說：「老師，你知道嗎？如果申請這家學校，之後可以直升它的醫學院，就不用再考了。但是如果申請那家學校，雖然它也很棒，但是畢業後還是要去考醫學院，這樣比較麻煩，而且這些學校的要求及課程都不太一樣。除了這兩家，我還有第三個與第四個備選學校。」

我聽了說：「 『您』？『您』 還有第三個與第四個選擇？這些都是 『您』 的選擇嗎？張媽媽，我不知道，原來是您要去申請醫學院，不是張三啊？張爸爸真有福氣，有您這麼努力上進的老婆，晚年有福可享啦！」到底是誰在學琴練琴？到底是誰要考 SAT 申請大學？誰要讀醫學院？又是誰要準備打包離家去上大學呢？

那麼當孩子大學畢業了，我們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嗎？這些「皇帝不急，急死太監」的階段，就都過去了嗎？好像也未必。就像今天看到報紙上的這篇文章「女性朋友」，作者覺得兒子已經老大不小了，卻只有「女性朋友」沒有「女朋友」，在替兒子擔心著急。

原來為人父母者，都得擔任一個重要的職位，這個職位的名稱就是「太監」，工作項目就是「催、提醒、嘮叨」！皇帝小的時候，有許多事太監得親自出馬動手幫忙，皇帝不會繫鞋帶、穿褲子、綁頭髮，都我來做吧！但是如果皇帝坐在馬桶上大不出來，我想幫也沒法幫。然後皇帝長大了，他「非不能也，是不為也」，不願意洗衣服整理房間，我依然心甘情願的代勞，但是我能代替他去上課、考試、約會嗎？等他入了洞房，我是否還得著急他不生娃？我這「太監」職位，到底要做到什麼時候才能退休啊？
  
跟周圍的朋友比起來，我好像挺能放下的，平時不怎麼管孩子，也不怎麼擔心他們。但是現在一想，雖然我從來不管功課，如果孩子們不申請大學我正好省錢，但在某些關鍵時刻，例如女兒整理東西，我還是非常喜歡也極為認真努力的當太監！掐指一算，我真的已經當了二十多年的太監了，我不想再當了，也不想再急別人的事了。現在決定此時此刻馬上覺悟，提醒自己，再也不要當太監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