恐懼人生

讀完了世界周刊 1586 期的「當中國表哥遇上美國表弟」後，我的心裡只出現了兩個字：「恐懼」。表哥從小到大認真讀書，背後動力的主要來源竟然是恐懼！而表弟則天不怕地不怕，不怕耽誤時間更不怕失敗，並正面的覺得無需為自己的未來預測不好的結果。至於他們為什麼這麼不同？我想家庭教育、社會環境、及個人的個性，都多少有點影響吧？

我最近遇到一位家長，就是十足的「表哥典型」。她的孩子小學二年級，因為在學校的評量中得了七十分，打電話來向我訴苦。我努力對她曉以大義，但她深陷在恐懼裡出不來，聽不進我說的話。

到最後我不但黔驢技窮，也覺得很煩了，就跟她說：「我看今天兒子放學回家，你就把他砍了，埋在後院吧！雖然他才七歲，但已經丟盡了你們這兩個博士父母的臉，你希望他凡事都得到一百分，不論是為他自己好還是希望他光宗耀祖，看來都不可能了，反正他今生已經毀了，以後你就省點力氣吧！」

沒想到她聽了破涕為笑，問我說：「老師，你是不是覺得我太緊張，把這些評量成績看得太重了？」

大人們常不經意的以恐懼來勒索孩子的情緒。在孩子小時候，他們會說：「你看，別人都自己上廁所了，你還穿尿布，人家會笑你！」孩子長大了一點，父母會說：「你要學會自己吃飯，不然你會餓死！」孩子上了學之後，父母會說：「你要好好讀書唸大學，否則將來找不到工作。」孩子學了鋼琴後，父母會說：「老師都喜歡練琴的學生，你不好好練的話，老師就不喜歡你！」孩子到了高中，父母則是：「大家都去上 SAT 補習班，你沒上，能考得好嗎？」

所以，我們都是這樣被勒索大的，為人父母後，又情不自禁勒索自己的孩子。

到底我們應該像表哥一樣重視成績、前途、與收入，過著按部就班的日子，還是像表弟一樣做自己喜歡的事，大膽追求夢想及快樂呢？我認為這只是兩人對成功的定義及生活的選擇不同罷了，沒有對與錯。

我的年齡已是表哥的母親了，回首來時路，當年我會選擇做表哥還是表弟？如果我沒有表弟的夢想與勇氣，選擇與表哥一樣的路，我也希望能平心靜氣在現實生活找到一個平衡點。我不必活得那麼恐懼，再繼續把我的恐懼傳給我的孩子與我的學生。

(本文發表於世界周刊 No. 1589, Aug. 31 - Sep. 6, 2014)